一位认识了四十年,年届七旬的正厅级退休老领导,几十年的交往,我早已将他视为自己的兄长
今天给我发了一条微信,说看了我在今日头条中发的“从不同视角,探寻官场中领导、秘书、司机“三者”的神秘关系”的这篇文章,很有感触,激起了他对自己经历的回忆,冲动之下,写下一篇小文章,发过来给我看看,他很谦虚地表示,一方面希望我指正,另一方想借我这个账号发出去与网友分享
对此,我深表欢迎,现将这位老领导的文章粘贴如下:我出生于五十年代初,现已过七旬
退休已过了十年,最近看了头条中我交往了四十多年的老弟发出的“从不同视角,探寻官场中领导、秘书、司机三者的神秘关系”这篇文章,很有感触,回想自己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先在一个六线的小县城做县革委会主任的秘书,后来在一个四线的地级市做地委副书记、市委书记秘书,秘书的经历成为自己人生的“跳板”,先从六线城市跳到了四线城市,再坐四线城市跳到了深圳这个一线城市,最终在深圳退休,安度晚年
尽管自己个人的发展,与时代发展密切相连,有其必然性,但有时觉的这一切都很神奇的,充满着完全不能预测的偶然性
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命运吧,在无法解释的情况下,都说是上天注定的
我老家是一个位置偏僻、交通不便的山区县,我出生在距县城二十多公里的一个小山村,在乡里的小学毕业后,考上了县城最好的中学,这所学校创办于清朝末年,属于省内中学的一所名校
学校校舍整洁,环境优美,师资雄厚,设备一流
生源来自县城和各公社(乡、镇)小学的尖子,比较难考
我入学那年只招了两个班,不到100人
当时那届乡小学毕业生中仅有我一个人考上那间中学
在中学期间,成绩一直名列前茅,大多时候主科考试都是位居全班首位,用现在的话来说,就是一枚妥妥的学霸
时空跨入了1970年
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份
文化大革命,已进入了第四个年头
这场触及人们灵魂深处的革命,给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带来极大的冲击
三年多来的“破四旧”、“大联合”、“斗批改”,并没有收到应有的成效
经济持续凋零,社会仍然动荡,极左思潮泛滥,城乡百废待兴
经历了极度狂热的广大革命群众,并没有真正走出迷茫,还在苦苦思索中国的未来之路
“一片汪洋都不见,知向谁边”?这一年,我刚满18岁,高中毕业了,面临人生的重大抉择,那时高考停考已有五年了,高中毕业生算是高学历,国家也会安排工作,但实行的是典型的计划经济“双轨制”
有城镇户口的也就是吃国家的商品粮的,全部招工进国营厂矿;属农村户口的学生,则一律返乡务农
我们班40多人,有城镇户口的约占三分之一,多半是农村子弟
我们这些来自农村的学生,普遍较能吃苦,学习成绩较好,且多是班干部
然而命运却是如此不公,在走到人生的三岔路口时,将我们“十年寒窗”的梦想击得粉碎
记得那年七月初毕业离校时,有城镇户口的同学早己拿到招工通知,兴高采烈报到去了
我们十几个农村学生,将全部行李放到一辆双轮车上,沿着蜿蜒的泥沙公路,拖着沉重的脚步,朝家乡的方向走去
每到一个公社,就会有几个同学道别,人越走越少
大家一路无语,心中百感交织,万般无奈
漫漫人生路,前途渺茫;莘莘学子啊,何处求索?回到我出生长大的那小山村,家中除父母外,还有兄妹4人,我排行第三,上有两个哥哥,下有一个妹妹
我自幼读书较好,但身体不行,干不了繁重的农活
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通过读书离开农村,找到一份工作,吃上“国家粮”
就我自己来说,少年时代就立志要走出乡关,读了十多年的书,那能甘心在农村生活一辈子?我一边应付生产队的农活,挣工分维持生计,一边耐心等待机会,寻找出路
干了不到半年的农活,就碰到一个小小的机会
公社中心小学一个张姓的民办教师抽去搞运动,或许是大哥在该校任教帮助推荐,大队叫我去填补缺额,当代课教师
负责教小学附设初中班一、二年级的物理化学课程
那时教材改革,称之为机电基础知识
然而,好景不长,代课不到两个月,这个民办教师的缺额又被一个黄姓的人顶替,据说他是大队某干部的亲戚
原本一心想当上民办教师的我,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,心灰意冷,无比失落,满怀惆怅,黯然离校
转眼就到了1970年底,全国一年一度的冬季征兵开始了
那些时候因国防压力大,时刻准备打仗,每年征兵的数量都很多
在取消了高考的年代,当兵是一个优先的选择
有高中学历的士兵,只要自身努力,很多都能入党提干
这对我来说,也是一条走出农门的希望之路
我没有丝毫犹豫,立即报名参军
我们村共有3个人报名,我和二哥,还有另外一个堂侄
体检全部合格,3人都顺利过关
不料在政治审查时,我和二哥都被拉下了
原因是父亲在旧政权时代读中学时,参加过“三青团”,不符合征兵的条件
看着村里人敲锣打鼓欢送穿着新军装如愿以偿的堂侄入伍,我这个18岁的男孩如坠深渊,万念皆灭,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,声泪俱下,嚎啕大哭,以头撞墻,痛不欲生
母亲怕我撞坏脑子,扑过来抱住我颤抖的身躯,一边流泪一边好言抚慰
然而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,只有认命吧
不久,被生产队派到公社民兵团,参加全县农田水利大会战一修建水库,且一干就是两个工期,历时半年之久
这一年,应是我青年时期过得最为艰难的一年,干农活、修水利、搬士石、住工棚
日晒雨淋,寒来暑往,炼狱般的体力劳动,让我这个文弱书生不堪重负;而接二连三的挫折,对前途的悲观失望更令我精神上遭受重创
我的心态严重失衡,烦闷、压抑、暴躁,动不动与人吵架,看什么都不顺眼
生产队长不愿管,望而避之;父母亲无能为力,唯有叹息
一日,我收工回到家里,发现大哥在我住的房间里贴了一幅毛主席诗词,就是那首《七律•和柳亚子先生》
诗中的后四句是“牢骚太盛防肠断,风物长宜放眼量
莫道昆明池水浅,观鱼胜过富春江
”读完之后我沉思良久,愁眉渐展
大哥是用毛主席的话来警醒我要正视眼前,放眼未来
用心良苦呀
在人生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,只能不想那么多了,先安下心来,干好生产队的活,将那些渴望冲出“农门”的私心杂念彻底从脑海中清除出去
那时有个活泼外向的漂亮的村姑小雪,是我的小学同学,她念完小学后就回去务农了,不但漂亮,而且心灵手巧,既干得一手好农活,还能干得一手好家务,上门提亲的人差点要把她家的门槛都踏平了
我回乡后,她如果知道我在家,总是有事没事往我家里跑
她家境比我家好,两个哥哥是文革前考上大学,毕业后留在了城里工作
每次来家里都要给我带点吃的,给我妈带小礼物,弄得我妈很开心,很希望我能看上小雪,常常小雪一来,她就离开,还示意家里的其他人也离开,让我与小雪有个单独相处的空间
看到我对小雪不冷不热的,母亲不太高兴对我说:“小雪可是百里挑一的姑娘,对我那么好,你还满不在乎的,小心人家飞走了哦
”其实那时候我对小雪还是满心喜欢的,只是埋在心底,潜意识中,仍等待着那几乎不存在的冲出农门的机会,如果与她好了,成家了,一生儿育女,这一切就成泡影了
就这样在白天黑夜的辛勤劳作中,一有空还看书阅读,没书可看的时候,就翻翻从学校带回来的课本,生产队里的唯一的一份报纸“南方农民报”,平时也没人看,基本给我独占了,报纸四个版面,常常是从头看到尾,不想漏掉一个字
在那个信息不畅,大量书报被禁,文化荒芜的沙漠时代,这基本就是我获取外界信息的唯一渠道
那时没电灯,当深夜挑夜阅读时,总想在字里行间中看到丝丝的希望
就这样,一年多过去了,一切都无声无息的,日子在一天天的辛苦劳作和热切的期盼中度过,生活极度的劳累、枯燥、单调,偶尔看场革命样板戏的电影,也要走上二个多小时的路程,来回就是四个多小时
有时想想干脆与小雪好好恋爱一场,生儿育女算了,有一天晚上,小雪过来了,母亲还是示意父亲和兄妹出去溜达溜达,回避一下
那个晚上小雪似乎想与我发生点什么,暗示我,她父母进城去了她哥那里,晚上不回来,她随便几点回去都可以,没人管,自由了
对于小雪的暗示,我心知肚明,在与大胆外向的小雪亲热、拥抱的时候,她还好几次似乎无意地触碰到我那敏感部位,令血气方刚的我,简直是热血澎湃,不能自已
但一想到,我可能还尚存着那怕是一丁点的冲出农门的希望,都不能突破最后的防线
突破了,那什么也别想了,因为许多招工的机会都有未婚这个要求的
回乡的第二年,我简直是运交“华盖”了,命运出现了重大转机,这一年,传来了招工的消息,还面向农村户口的高中毕业生
父亲和大哥动用各种关系帮我打听县城招工的消息
终于有一天获得县商贸系统要招收一批高中毕业生,包含农村户口的人员,采取大队、公社推荐参加考试,经考试后,按成绩排名录用
我所在的公社仅有几个人符合条件,经遴选,我毫无悬念,以名列第一的成绩被录取了
至今还记得当时的作文题是“我为生产队做的一件好事”,一看考题,我内心颇为欣喜,就在考试前的几天,我在南方农民报上看了一篇类似的文章,文章是记述一名回乡知识青年,在一个暴风雪的晚上,见生产队的牛棚倒塌了,里面的耕牛冻得瑟瑟发抖,他冒着寒冷,花了大半宿时间去修筑加固牛棚,确保了生产队的耕牛平安
我将这个故事放在了自己身上,写了一篇栩栩如生的作文,估计能考上第一名,这篇作文功不可没,南方农民报功不可没,回乡之后仍保持孜孜不倦的阅读习惯功不可没
那时想到,录取进商贸系统,那怕分配去做个售货员,只要能吃上“商品粮”,我就很满足了
录用消息传来,全家老小一片喜悦,我很是高兴
小雪闻讯,立马前来祝贺,我当时还想,等上班之后,如果单位能分个宿舍,将小雪接出来成个家,安安稳稳过小日子,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了
还没等到工作分配的消息,突然来了一个更好的消息
因为高考中止,县委机关好几年没有大学生分配进来了,下来可能更长时间也没有大学毕业生了,机关人员出现了青黄不接的情况,那时县委已更名为“革命委员会”,简称县革委
县革委决定在那批商贸系统录用的人员中,挑选9人入县革委机关工作
我被光荣地列入了考察对象
消息传来,我欣喜若狂,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,在我眼中,县革委可是一个高不可攀的神圣地方,尽管常常在县革委的大门经过,那也只能是怯生生地望上一眼,觉得这是可望不可及之地,现在自己很可能成为其中的一员,真是激动不已
但内心又很担心,不知考察是否能通过
县革委考察组的人到我所在的公社、大队调查情况,大队撰写政审材料中竟然出现“此人比较难管”的结论
在县革委召开的确定人选的会议上,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,引起与会者的激烈争论
我读高中时的班主任正好作为县教办的负责人参加了会议,他问具体承办人员:他的父亲是“五类分子”吗?回答说不是
班主任仗义执言,掷地有声:既然不是“五类分子”,有什么理由要管人家呢?几句话切中要害,为我最终被录用排除了障碍,真是喜逢贵人哪
半个月后,正在田间劳作的我收到了县革委的录用通知书,我整个人都松懈了,再也不愿承受艰苦的农活,当即甩掉草帽,洗脚上田
终于走出农门了
走出农门,对我这个农家子弟来说,是人生的转折,命运的转机
时隔半个世纪,每每回忆当年往事,我都感慨万千,难以释怀
走出农门之路布满荆棘,充满艰辛
两年回乡务农的知青生涯,时间虽短但得益良多
它使我较早地走入社会,全方位地了解农村基层,丰富了人生阅历:它使我的身心经受了磨炼,增强了排难抗压的能力
这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历炼,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
在过去几十年的人生征途中,它一直在影响和警醒着我,越走越平稳,越走越踏实
到县革委的政工组报到后,我被分配到办事组(相当于现在的县委办公室)工作
由于写作基础比较好,在办事组的一些资深“秀才”的引领下,很快适应了撰写机关材料的工作,一般短小的公文都能独自完成,给办事组的领导留下了很好的印象
不久掀起军队支“左”的运动,原革委会主任老申“靠边站”,一名部队的团级干部老韦接任革委会主任
老韦上任后,办事组的组长推荐我担任老韦的秘书,当组长将我领到老韦办公室时,自己就是个刚过20的毛头小孩,内心忐忑不安的
老韦是个北方汉子,南下的驻军干部,文化程度不高,性格爽朗
见到我,他笑了笑,拍了拍我的肩膀,简单问了我几个问题,包括老家哪里的,家庭情况如何,何时到办事组工作的,等等
开始时还有点心慌,结结巴巴的,后来看到老韦和蔼可亲的样子,内心平静下来,老老实实回答完老韦的几个问题
问完后,他点点头说道:“小阳,下来就跟我干吧,累了别哭鼻子就好了
”突然间,从一个农家子弟,成为全县最大官的秘书,之前真是作梦都不敢想的事情,竟然成为现实
半个世纪过去了,回想当年的那一幕,仍记忆犹新,心潮澎湃
没多久前,还是一个一名不文的回乡务农青年,每天不是在田间辛苦劳作,就是在修水库的工地上挥泪洒汗
不经意间,成了腰别“五四”小手枪,跟全县最大的官出出入入、威风凛凛的县革委秘书
尤其跟着老韦下乡到家乡那个公社时,备受家乡公社领导们的尊敬,其心情难以言表,从那个时候开始,不断自我暗示:要低调做人,千万不能骄傲,身上发出的受人尊敬光环,都是你所坐的位置所致的,离开了那个位置什么都不是
这一感悟,来自于看到“靠边站”的原革委会的主任老申
他在保卫组人员的监督下,戴着草帽,低着头,在革委会大院每天浇花、扫地,进进出出,多少他原来的部下,就没几个人会正眼瞧他一眼
我有时从他身边走过,看到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,会叫他一声:“申主任”,他抬头用感激的目光望望我,跟我点点头,可能他心想,这位陌生的小伙怎么会知道我是谁呢?老申多年之后,官复原职,被称之为“还乡团回来了”,那些文革期间打击过他的人,日子自然是不会好过了,那是后话
常言道,一个人好运来了,任何东西都挡不住的
尽管已经跳出了“农门”,还成为了威风凛凛的县革委秘书
但还是心有不甘,林彪事件后,极左思潮得到遏制,开始采取“推荐加考试”的方式招收工农兵大学生
对此,我蠢蠢欲动,大学梦毕竟是自己青春少年时代的美好梦想,文革一度将梦打破,现又出现了机会,我还是想去尝试一下
当将此想法跟家里人商量的时候,他们都不同意,觉得好不容易在县里招了干,还做了秘书,前景看好,何必再上什么学,就算上了学,毕业了,也未必能找到那么好的工作
尽管家里人讲的话有道理,但那个时候,我已听不进去了,一门心思想上大学,长那么大了,还没有离开过本地区的范围,到外面的世界去瞧瞧的冲动特别强烈
我先把这个想法跟老韦说了,老韦吟思片刻,问了一句:“你是不是特别想上大学?”在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后,他说:“那就去试试吧,你跟办事组的领导说说,就说我同意了
”有了老韦这句话,一切都变得很顺利了
在刚出来工作不久,就能遇上一个胸怀那么开阔、格局那么高的领导,真是人生大幸
半个世纪来,一直很感恩老韦
记得那年,全国共招收16万人,其中我所在的省份招收1.6万人
地区招生办定向在我们县招收18名大学生,按一比五的比例,全县共推荐了90人参加考试,录取率很低
考试的内容分文史和理工两类,主要是写一篇作文,解答一些历史知识,演算数理化基础知识题目
得益于我原在重点中学读书,基础相对较好,加之有所准备,考试成绩还算理想,尤其文史类得分较高
考完后不久,负责来我县招生的师范大学历史系讲师对我说:“小阳,你的作文写得很好,但这次师大有一个中文系的名额,培养当老师的,不知你愿不愿意去”?我不加思索就起身作答:“老师,只要能上大学,将来做什么我都愿意”
记得在离开县城前往省城上大学的前一个晚上,因为要先乘坐汽车一百多公里,到地委所在的城市转乘火车到省城
所以要乘坐早班汽车,为赶早班车方便,那个晚上就住在了汽车站附近的一间招待所
晚上,小雪踩了一辆自行车来到招待所,相对无言,恋恋不舍,她似乎已有预感,我离开了这个小县城再也不可能回来工作了,直接对我说,晚上就在招待所与我一起过夜了,看我有些迟疑,她说:“方哥,别担心什么,以后我们能否结婚,我都不会纠缠你,也不会要你负什么责的
”我当时想,这样的女人,真是值得自己爱一辈子
一想到这里,就点头答应她了,想到渴望了那么久的事情,只因为心心念念为“冲出农门”,连“擦边球”都不敢打,这次就轰轰烈烈地来一场吧
刚拴好房门,就听到服务员来敲门,是一位带着红袖章的中年大妈,问女的是否要在这里过夜,如果要过夜的话就要拿结婚证到前台去登记
听她这样一说,简直把我气疯了,我说:“她是我的同学,来看我,难道不能在这里聊天到天亮吗?”她见我很生气,连忙说:“聊天可以,聊天可能,但不能拴上门
”招待所的厕所是公用的,那个晚上,我多次出来上厕所,见那中年大妈都是精神抖擞地盯着我那间房,好几次还在走廊来回巡视,察听动静
大妈高度的警惕性,坏了我们的好事,整个晚上都没脱衣服,聊天坐到了天亮
大学念了三年,前两年没回家,第二年开始,小雪的来信渐渐少了,本来想起第三年寒假回家过个年,但放假前收到小雪的来信,说自己准备结婚了,对象是个复员军人,婚期定在那年过完年的年初六,希望我能回去参加她的婚礼
看了她的信后,我到学院旁边的一间小卖部,买了一瓶廉价白酒,返回宿舍后,一口气喝完了,之后,吐得一塌糊涂,又哭又闹搞了大半宿,弄得同宿舍的同学反复来安慰劝说
那个寒假自然也没有回去了,再回去老家的时候自己已经是地委书记的秘书了
大学毕业的时候,中国进入了拨乱反正的时期,文化大革命宣告结束
家乡县所在地区的人事局专门派人前来学院,为地委机关挑选应届毕业生,那年一共挑选了8个人,我给幸运挑选上了,回去后分配在地委办公室工作
我不但跳出了“农门”,还因为先做了县革委主任的秘书,接着上了大学,从家乡这个六线的小城镇,来到了地级四线的中等城市
因为有一年多的县革委办事组干事及秘书的工作经历,到地委办工作后,驾轻就熟,很快就适应了工作,头四年分别在调研科、综合科、一秘科工作,1980年任一秘科科长
紧接着开始了任地委阮副书记的秘书,跟他时间久了,背后都尊称他为“老头
阮书记1976年10月调任地委第一副书记
那时我大学毕业刚刚分配到地委办公室,就一直在他领导下工作,期间先后两次给他当秘书,时间达四年之久
记得第一次以秘书身份跟阮书记下乡是在1980年的春夏之间,当时的心境是既兴奋又紧张,兴奋的是能在领导身边工作,前景光明,仕途看好;紧张的是这项工作责任重大,怕出差错
有⼀天出差到一个县,书记、秘书和司机三人坐在吉普车上,开始时气氛并不活跃
老头见我比较拘谨,就掏出烟来,自己点上一支,又给我和司机派上一支,并拉起了家常
我也就是有问必答,不会主动找话题
手上的烟一直拿着,也没有点火
走了约摸一个小时,碰上了火烧山,不远处的山峦上,浓烟滚滚,烈焰腾空
老头一看就急了,叫我想办法通知镇里找人救火
那时没有手机,通讯极为落后,在半路上要找人谈何容易
我急忙叫司机将车开进路边的一个大队,在大队部给镇里打电话,费了半天劲,忙得满头大汗,总算找到了镇领导,转达了书记的指示
走出大队部一看,还好,老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,而我心里却嘀咕:老头多事,地委书记这么大的官,连一点山火也管
1981年初,地委所在的市由副地级市升格为地级市,老头调去当市长
走时,他问我去不去,我说市里才管一个县,还不如地委管辖13个县(区),活动范围大,也就没有跟去
谁知,两年后,即1983年的6月份,地委和市委合并成立大市,老头任新的市委书记
这样一来,我又顺理成章地回到老头身边工作,第二次给他当秘书,且一干又是3年
老头出身贫寒,布衣草民没有后台,从基层做起,全靠自己一路打拼,官至市委书记,实属成功,诚为不易
他对事业无比忠诚,政治敏锐性和组织观念超强;对工作始终热情高涨,十几年间走遍了全市3万平方公里的山山水水;他逻辑思维严密清晰,讲话很有煽动性,口头表达能力甚佳;他秉性忠厚,思想活跃,热情开朗,朋友众多,颇具亲和力;他严于律已,不计私利,公道正派,善做表率,深孚众望
我所在的市是山区市,经济发展相对滞后,要想在经济发展方面出大成绩几无可能,但在贯彻落实省委的中心工作方面,却经常走在前头,频出经验
八十年代通讯落后,省委指导工作,推广各地市经验,主要的手段就是传真电报
我们办公室在这方面比较敏感,省委布置的阶段性工作,市委刚开完会贯彻,我们很快就将情况上报
由于报告得及时,省委经常以通报形式转发我市的报告
老头看到传真电报后,十分惬意,见到我们这帮秀才也就一支接一支地派“大前门”烟,心情能好上一个礼拜
老头是典型的北方人,身高一米八三,人称“高佬阮”,身手敏捷,步履矫健
他注重调查研究,喜欢跑基层
我跟他当秘书,每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县、乡基层度过的
当时全市管辖15个县(区),面积3万平方公里,230多个乡(镇)
我跟他几年,几乎跑遍了所有的乡(镇)
每到一地,他都要听汇报、看现场
经常是下午快6点了,县里乡里准备了晚饭,他还说要到附近去走走看看
我和司机急得直瞪眼,但也毫无办法,只能老老实实跟着
有一年春天下大雨,我跟他去一个县的水库检查防汛工作,山道崎岖,土路泥泞,开始我担心安全,说不要上去了,他非得要开车上去
下来的时候大雨滂沱,小车摇摇晃晃刹不住,一路滑下来
急得我在车上大发牢骚,“不要瞎指挥了,出了问题无法向市委交代”,老头却一脸轻松,说我太紧张了
还有一次是晚上8点钟了,我们去看一个林场
刚上路老头就说今晚准能碰到野兔,叫我做好准备
我那时配有一支“五四”式手枪,正想找机会练练枪法
走了半个小时,果然看到野兔了,枪还没来得及掏出就不见了;很快又碰到一只,我举枪瞄着还没开火又跑了;不久碰上第三只,我叫司机急刹车,就从车上往下打,子弹击中野兔的脖子,受伤的野兔还继续跳着往前走,老头也跟着下来,大喊大叫,帮忙抓野兔,事隔四十年了,想到这个事,也觉得无比开心
老头的夫人杨阿姨,比老头还大2岁,是个小脚女人,成婚于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”,其官至市委书记,但对妻子是不离不弃
杨阿姨是印刷厂工人,工厂环境恶劣,劳动强度大,她一直在那里干到退休
几个孩子都是普通的干部和工人,没有以他的权力去为孩子们谋取利益
我给他当秘书,他也要求严格,1984年,市委成立接待处,好几个常委提议,让我挂个接待处副处长的头銜,工作还在办公室
老头却说:“小阳不行,还需锻炼锻炼
”致使我推迟一年才当上副处
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
深圳特区的迅猛发展,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人才奔深圳而来
1983年,自己才30出头,有一个调往深圳的机会,我跟阮书记提出要调走,他不同意
两年之后机会又来了,我再一次向他提出,他还是不同意
不久,市委任命我为办公室副主任,也就走不了了
1990年,老头缷任市委书记
估计提出要调走,老头不至于再阻拦的了,那时我也接近不惑之年了,如果再不调动,就没什么机会的了
但那时已经没有八十年代中期的那种机会了,深圳的发展已初具规模,越来越多人想往深圳涌了
想调进深圳,务必要找关系,要去运作了
我先找到了一位在省委办公厅任处长的朋友,问他在深圳是否有调动的门路
那朋友对我说:“干脆想办法调入省委办公厅
”我马上表示不愿到省城,也不愿到大机关
他思虑片刻,跟我说,深圳现在市辖区,准备从正处级的管理区升格为正局级的一级政府,目前各区已成立了筹备组,有可能会需要人
他认识深圳某区筹备组的一个领导老林,老林可能在新成立的区政府里作为区长人选
随即给老林写了封推荐信交给了我,让我尽快去深圳找老林
拿着这封信,我立即前往深圳找到了老林
老林认真看了这封推荐信,一方面那位省委办公厅的处长有面子,另一方面,可能他对我的经历很感兴趣
马上对我说:“我们现在正升格建区,很需要你这种人才,但有个问题,你是处级干部,调入深圳,如果有个市领导签字,调动的事效率就会高很多
”回去后,我马上找到阮书记,给他提出我想调往深圳的事,还跟他汇报了自己去深圳找关系运作的情况
这一次老头二话没说,不但马上表示同意,而是立即拿出纸笔,一口气给他认识的深圳市的三位领导,分别写了三封信,让我带着信去找他们签字
当我联系其中的一位领导时,得知他正在省人民医院的东病区住院,老头专门与我一起前往医院探视,要跟这位领导谈我调动的事
那天晚上,下着大雨,老头与我下车后,打着雨伞深一脚浅一脚走进医院,每当想到这些都令我潸然泪下,即使对自己的孩子,他也只能做到这些的了
后来我就是拿着老头写的三封信中的其中一封信上深圳领导的批示,给了某区筹备组的老林,老林看后,笑着说了一句:“好
有这个批示就好办了
”很顺利我就将调动手续办好了,并任升格之后的某区区政府办公室主任,正处级,那一年我38岁
第二次秘书的经历,让我从四线城市来到了一线城市
二十多年以后,我以正厅级待遇退休,在深圳安度晚年
1992年,老头退出领导岗位,每年都要来深圳两趟,只要有空,我都全程陪同,2005年夏天,老头查出得了胰腺癌,保守治疗半年多后,2006年3月驾鹤西去,享年77岁
总觉得早了点,深为叹惜
十六年的两次跳跃,从贫穷落后的六线城市,来到了发达富裕的一线城市,儿子在海外留学后也返回了深圳工作,现在三代同堂,又在同城生活,很知足,很满意,很幸福
小雪婚姻亦很美满,儿子大学毕业后也来到了深圳工作,事业有成,孙子现在也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
她每年都会在深圳住上一段时间,她来深圳的时侯,我们两家人都会相约一起吃吃饭、喝喝茶、逛逛公园,其乐融融
人生至此,知足常乐
感恩上天,感恩时代,感恩生活,感恩老韦、老阮等众多帮助过自己的领导,以及众多帮助过自己的亲人、朋友
城市跳到两次十六年(深圳老头小雪地委工作) 美白祛斑
(图片来自网络侵删)